红玉便道:“是我,远大爷身边儿的红玉,我们大爷得了李家之托,来给珠大奶奶送物件儿来了。”
窸窸窣窣,侧门打开,内中出来个十七、八的姑娘家,只瞧了二人一眼赶忙屈身一福:“哟,见过远大爷。大爷稍待,我们奶奶正教导兰哥儿读书呢。”
当下女子朝内叫道:“碧月,与大奶奶说一声儿,是后院儿的远大爷来了。”
内中应了一声儿,南房出来个同样十七八的丫鬟,紧忙去了北房。
陈斯远暗忖,李纨身边俩丫鬟,一个素云一个碧月,想来当面儿的便是素云了?
素云赶忙将二人让进来,须臾内中传来李纨的话:“快请远兄弟进来。”
素云挑开帘栊,陈斯远便与红玉进了北房。
转过屏风,陈斯远便见李纨已然领了贾兰迎候而来。当下陈斯远不敢怠慢,紧忙躬身行礼:“珠大嫂子!”
“远兄弟。”李纨屈身一福,又赶忙看向贾兰:“还不快叫人?”
那贾兰便毕恭毕敬一揖到底:“侄儿贾兰见过表叔!”
陈斯远笑着应下,李纨便笑着道:“远兄弟快坐,素兰,去沏了香茗来。”
待二人落座,那贾兰规规矩矩站在李纨身侧,此时陈斯远方才有机会仔细端详李纨一眼。
便见其外罩玄色镶领蟹壳青底子鹅黄花卉纹样缎面圆领褙子,内衬白色亲领下着玄色镶边豆青底子花卉刺绣绸缎马面裙。面上不施粉黛略显苍白,乌髻只插了一支渤海明玉钗,细眉弯弯,本是天生一副桃花眼,偏生刻下目中半点光泽也无,两颊消瘦,颧骨略凸,整个人瞧着淡雅素净,又透着一股子沉沉死气。
陈斯远强忍着方才不曾蹙眉,思量着开口道:“大嫂子也知,我此番往江南走了一遭,途径金陵往李家拜访了一遭,得李祭酒、夫人嘱托,返程时给大嫂子捎带了一些土仪。这多数物件儿都交给二嫂子处置了,料想不日便能送来。”
李纨便笑道:“劳烦远兄弟了,方才平儿来了一回,业已说了此事。”
陈斯远颔首,又道:“唯独有一物格外珍贵,须得我亲手交给大嫂子才好。”
说着,便见手中卷轴奉上。
李纨口中道谢,起身接了去,却不急着打开。陈斯远便道:“大嫂子还是打开瞧瞧吧。”
“也不急在这一时……”李纨这般说着,眼见陈斯远目中坚持之意,便应了一声。解开绦丝,抽出内中卷轴,只铺展了一角便勃然色变:“这……这这——”
李纨自是识得柳公权真迹的,此物为李守中挚爱之物!犹记得未出阁前,某日李守中手舞足蹈而归,随即自个儿关在书房里一整日都不曾出来。此后更是严禁外人靠近书房,得空便寻了此物仔细观量。
换在未出阁时,李纨便是想瞧一眼也不得,如今却不知为何,家中竟将此物送了来!
她赶忙将真迹仔细卷好塞回卷轴,又纳罕着抬头看向陈斯远。
陈斯远只点了点头,道:“夫人说此物留与大嫂子,若来日有不谐之事,尽管将此物兑了银钱花用就是。”
李纨不禁红了眼圈儿,这等传世之宝都送了来,父母拳拳爱护之意,溢于言表。
按照常理,陈斯远送过此物就合该告辞而去,只是他心下另有想法,因是呷了口茶却不急着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