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斯远便道:“我观兰哥儿乃是灵秀之相,更难得生于荣府,喧嚣不能扰,每日青灯黄卷,如琢如磨,料兰哥儿来日定大有出息!”
李纨顿时掩口笑道:“远兄弟如今说这些还早……且看吧。”
诸事停当,陈斯远不好再久留,将盏中茶饮尽,便起身告辞。
李纨起身将其送至门前,回身便与贾兰交代道:“你远叔最有能为,学识、才情样样儿远胜旁人,往后到了远叔身边儿,须得用心学了。”
贾兰闷声应道:“妈妈放心,我定好生攻读。”
母子两个才回后屋,外间便又有人叩门。素云应声去瞧,过得须臾回转,却将一封信笺送了来:“奶奶,是金陵来信。”
“哦?”李纨接过信笺拆开来观量,这不看不要紧,看罢顿时眉头紧蹙。
这信其是母亲梁氏所书,内中说了两桩事。其一,那《金刚经》乃是其父李守中拿了主意,这才请陈斯远送到京师,而并非其母拿的主意。
盖因此物乃无价之宝,近来李守中愈感身子不中用,生怕自个儿死后因着此物给李家招惹祸端。
其二,书房里的丫鬟走漏了风声,被其兄长李崇明得了信儿,这两日一直闹腾着要往京师来追索。
李纨与李崇明乃是同父异母,二者足足差了二十岁。李崇明此人文不成、武不就,偏生官儿瘾十足,这些年一直撺掇其父为其谋个官职。
知子莫若父,李守中知其不成器,干脆便栓在了身边儿,免得李崇明出去招惹祸端。
谁知李崇明一早儿盯上了那《金刚经》,一心想着献祥瑞以图入仕。也是因此,李守中这才将此物送来李纨处。
李纨看罢哭笑不得,她素知李崇明的性子,只怕父母再如何也阻拦不住,说不得此时李崇明业已赶来京师……往后怕是多事了!
“妈妈,外祖母说了什么?”
李纨回神紧忙收了信笺,勉强笑道:“不过说了些家常,并无旁的。”
贾兰不疑有他,便去书房捧了书卷摇头晃脑诵读起来。
李纨却端坐原处又蹙起眉头来。因着其丈夫贾珠早夭,婆婆王夫人便对其极不待见,只道是其不加管束,任贾珠纵情声色,这才惹得身子被掏空。
实则那几个妾室、通房多是老太太与王夫人送来的,李纨但凡说一句,便被人家拿了老太太、太太的话儿堵回来。
其丈夫贾珠耽于美色,李纨劝诫几回,贾珠非但不听,反倒待其愈发冷淡……李纨又有什么法子?
本道婆婆不待见自个儿母子,往后便深居简出,仔细教导了兰哥儿,待来日兰哥儿出人头地,自个儿也就算熬出头了,谁知此番又生出是非来!
大哥李崇明是个不管不顾的性子,若将此事传扬开来,家中上下知其换了七万两银子……该作何感想?
荣国府又是起园子、又是省亲,金山银海都泼洒了出去,只怕底子早就掏空了。王夫人又不待见自个儿,万一为这七万两生出歹心来该当如何?
李纨一筹莫展,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法子,忽而想起陈斯远来,心下忽而一动。暗忖:远兄弟素来主意多,不若过几日寻了远兄弟过问?
李纨一向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儿,又思及陈斯远正为那营生忙碌,只怕暂且不能分心。左右李崇明还要一些时日才到,不若待过几日再寻了远兄弟问计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