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玉紧忙撂下食盒往外去迎,须臾便引了二人入内。苗儿与其相熟,扫量一眼就道:“哥儿怎地才吃完?大老爷打发我来与哥儿说一声,哥儿得空往外书房走一趟。”
陈斯远颔首应下,金钏儿就道:“我们太太也说了,请远大爷这就往太太处去,好似太太有话儿与远大爷说呢。”
陈斯远暗忖,亏得大老爷一早儿须得去五军部值衙,不然两桩事凑在一处,他又不会分身术,又哪里周全得了?
陈斯远当即应下,又打发红玉将两个丫鬟送走。起身任凭香菱伺候着穿戴齐整,紧忙先行往王夫人处而去。
出得小院儿,一径进得园子里,心下不禁暗忖,都道空穴来风、事必有因,莫非那王夫人真想撮合自个儿与那王云屏?
若果然如此,须得想个法子遮掩过去。明眼人都瞧得出来,那王子腾如今不过是圣人手中的一把刀,专门用来砍四王八公乃至于贾家在军中的势力。
贾家因着与王家联姻,又主动让渡了京营,是以与王家还算亲近。那余下几家王公,只怕心下恨不得将王子腾剥皮揎草!
大顺开国百多年,从一、二代皇帝对勋贵的信重,逐渐变成了如今的警醒、提防。身处那把椅子上,不看你勋贵心下如何作想,只看你有没有能为作乱。是以历朝历代,待平定战乱之后,总会由武转文。
前宋如此,前明如此,这大顺也是如此。
当此之时与王家结了姻缘,那要心下多想不开?
说不好听的,陈斯远宁愿选了贾家姑娘,也绝不与王家结亲。
心下思量着如何婉转推拒,踱步进得园子里,那后门左近便是五间小厨房,陈斯远还不曾绕过大主山,迎面便见紫鹃与提了个食盒的雪雁蹙眉而来。
“远大爷——”紫鹃心下杂乱,朝着陈斯远屈身一福。雪雁也一并道了万福,起身小脸儿气咻咻一片,眸中竟委屈不已。
陈斯远暂且将答对王夫人之事放下,见状纳罕不已,问道:“你们这是——”
雪雁气哼哼打开食盒,随手将盖子丢给紫鹃,指着内中的一盏道:“远大爷自个儿瞧瞧。”
陈斯远低头观量,便见内中是一盏燕窝粥。只是内中燕窝散碎发黄,瞧着好似用的是黄燕碎?
这燕窝论颜色,分作白、血、黄,其中白燕因着颜色喜人,血燕因着功效显著,被列在黄燕之上;除去颜色,又分作燕盏、燕条、燕碎、燕饼;再以宫中分法儿,分作官燕、毛燕、草燕。
燕窝粥里用的是官燕黄燕碎,虽说效用不输白燕,可品相太差,贾家正经主子素来是不屑于吃用的。
陈斯远不禁蹙眉道:“黄燕碎?这是给林妹妹的?”
雪雁颔首,气恼道:“我们姑娘用了几个月药,前些时日求太医诊了脉案,王嬷嬷往鹤年堂送了脉案,丁郎中观量后说是药三分毒,要姑娘停一二月,改做膳食调理,便开了这燕窝粥。
往日里用的都是上品血燕,前几日换了白燕条,姑娘只说是府中一时短缺,嘱咐我们不可生事,谁知今儿个竟换成了下品的黄燕碎!”
一旁紫鹃叹息一声,心下哪里不知缘由?这府中下人都生着一双富贵眼,惯会捧高踩低。这是瞧着自家姑娘搬去了后楼,跟着史姑娘搬来了碧纱橱,于是看人下菜碟,故意刁难姑娘呢。
陈斯远心下了然,蹙眉说道:“也是怪我,因着近来庶务繁多,倒是忘了过问林妹妹的病情……瞧你们这般,可是寻小厨房吵架去?”
不待雪雁开口,紫鹃赶忙道:“便是不吵架,总要问明缘由。再如何说姑娘也是老太太的外孙女,哪儿有这般恶心人的?”
陈斯远负手思量,与厨房管事儿去计较?没得失了身份。且小厨房如今是柳五儿的妈妈柳嫂子在打理,错非不得已,绝不会用黄燕碎唬弄人。